容我在這樣的深夜寫封信給妳,今天想著我們雖只來往數句短暫對話,我卻深深地感受到妳的身心疲憊至極,心疼之外,卻也無計可施。只是想寫封信給妳說說話。很多道理妳一定都聽多了,妳當然一定知道,老天給我們每個人的功課,我們都得自己去面對。但,真的好累、好難、好痛苦,對嗎?
二十年來,我從一個兒童成長到年過三十的成人了,面對感情的離去、妹妹的離去,妳也陪著我準備了好多次,流了好多眼淚,想了好多方法,但那個時刻真的到來之時,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會有怎麼樣的反應。要面對摯愛親人的疾病和痛苦本就不易,更何況面對可能的死亡?就算準備了二十年,現在的我依舊日夜悲傷,心隱隱作痛,要時時忍住淚水,才能試著專注在該做的事情上。真的好難。
但這些日子我改變了一些想法。過去,我總在準備,準備著保護自己的感覺,準備捍衛病魔的來襲,準備抵抗可能出現的失落,試著把城牆築得穩固扎實,想撐起自己也撐起別人。如果讓我再來一次,我可能還是會想要準備的充足,但我或許會選擇更加享受每個當下我們相處的時光。享受妹妹的每個微笑和擁抱,享受她給我的無私的愛,享受我們每天共處的短暫時光。我現在回想過去,總還是響起到很多的恐懼,因為我太害怕失去她,所以反而沒辦法真切地享受那些時刻。從小到大的莫名恐懼,時常隱微的把我壟罩,就算知道我真的快樂,恐懼也隨時如影隨形,已伴隨我的成長,一直至今,影響我身邊的好多關係。這段時間,妳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覺吧,要一邊對抗這種恐懼,還要一邊理性分析病情,更要想著怎麼和爸媽溝通,還要繼續工作,妳真的是好辛苦好辛苦,再怎麼堅強的人,在這樣的狀況下都會疲憊至極吧。還好妳現在有一個很好的伴侶陪伴著妳,只是這些功課,不管誰在我們身邊,我們好像還是都得自己度過。當然陪伴很重要,我也一直謹記著妳說的,不要只生一個小孩(但兩個養不起嗚嗚),這樣老了以後她/他要決定雙親的事情都沒有人可以討論,壓力超大!所以我也想好了,我自己會規畫好一切,不會讓我的孩子擔心,所以妳也不要擔心喔,爸爸媽媽或許沒有妳有資源去了解病情,但人一輩子生死之事,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歷程要走,妳也好好陪伴他們,但每個人的功課還是得自己完成的喔!
知道妳最近肯定把自己繃緊到一個極限了,好姊妹沒辦法代妳面對處理這一切,只是想讓妳知道,不管怎麼樣我都在這裡。記得,想哭的時候就躲起來哭一場,至少我們可以依照傳統在我的馬三裡一起哭一哭,哭完了又是一條好漢!對嗎?